曹保平《边水往事》张艺谋《雪迷宫》，新一批电影名导做剧的逻辑变了

张艺谋监制的《雪迷宫》播出过半。虽然还未实现站内热度破万这条数据红线，但在目前整体冷清的剧集市场可以说表现不错，在猫眼、灯塔等榜单连续多日位居榜首，灯塔播放量日占率在16%以上。

或许口碑上还存在一些争议，但张艺谋这次出手，也不算砸了招牌。无独有偶，在《雪迷宫》之前播出的《边水往事》，由曹保平监制，目前豆瓣评分仍稳定在8.0分。

此前在剧圈折戟沉沙的电影名导，也不在少数，为什么从年初的《繁花》到《边水往事》《雪迷宫》，今年的稳定性强了不少？这背后又有怎样的行业变化？

主被动易型

长视频平台对电影导演的青睐，其实不难理解。

大范围邀请电影导演下场，是在2015年之后，平台的流量战略轰轰烈烈地跑了起来，日益高企的剧集预算吸引了不少头部导演；而在苦于流量、口碑难以兼得的平台看来，电影名导的金字招牌值得重金招徕。

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，就是2017年管虎执导了《鬼吹灯之黄皮子坟》；此后其弟子费振翔接手了该剧集系列的导筒，管虎担任监制。

请电影导演拍剧的风也吹到了行业公司。

其中欢喜传媒以股份绑定名导片约的模式，约定王家卫、顾长卫和张一白分别从2015年起6年间合作至少2部网剧，张艺谋也需为其执导三部网剧（其中一部可视情况改为电影项目）；欢喜拥有独家投资权（王家卫为优先投资权）。

不过，根据欢喜传媒2023年财报，虽然电影合作不少，目前最终落地的剧集却只有张一白导演的《风犬少年的天空》；而财报显示，王家卫的《繁花》、张艺谋的《雪迷宫》《英雄联盟》其并无参与，不过提到王家卫将为其监制并联合执导剧集《天堂旅馆》。

2019年之后，平台对电影导演合作的需求，则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。

伴随着行业进入存量时代，寻求内容升级成为必然，而电影导演制作精品内容的能力，成为行业合作的新标的。

行业人士左峰也向搜狐娱乐介绍：“近几年电影市场的疲态，也让许多导演在新片立项、制作资源、吸引投资方面出现了问题。而剧集制作越来越精品化，原本的行业‘鄙视链’已经逐渐破界，所以他们也越来越放开了和长视频平台的剧集合作。”

平台制片人子川补充说：“在内容层面，这个阶段出现大量合作的基础是，平台在现实题材方面的发力，也让电影导演们有了合适的合作方向，且获得了在风格化制作上的一些松绑。”

但从实际效果来说，存在一定的水土不服。

比如悬疑剧领域，王小帅执导的《八角亭谜雾》、张大磊执导的《平原上的摩西》、冯小刚执导的《回响》等剧，虽然都表现出精品化或风格化，但相较悬疑剧要求的强节奏、强剧情，这些剧集都没能对上市场的胃口。

同时，如《北辙南辕》《非凡医者》等作品出现口碑争议后，行业内外对“电影导演出精品”的认知也进一步动摇。

除了导演的适配问题，编剧姚璐提到：“其实存在一种情况是，电影导演可能会把主要工作都交给团队去做，甚至自己只挂个名字，这样的内容就更不可控了。”

如今，双方的主被动关系存在一定的攻守易型。

子川表示：“虽然行业依然有意推动这类合作，但在具体项目的投资和执行方面，尤其是2021年降本增效之后，现在还是会更加谨慎；而另一边，伴随着业内头部制作资源向剧集流动，电影导演制作剧集的热情反而更高了。”

像电影，也别太像电影

在很长时间里，“电影感”都是吹剧集的一种话术。也因此，电影导演拍剧被认为是一种“下凡”。

但实践证明并非如此。

行业逐渐意识到，电影导演操刀剧集并非“降维打击”。不同的内容长度、观看方式，对两种内容的创作有截然不同的要求。

“最简单的就是，在电影院的全黑暗环境里，你观看的整个过程会保持全神贯注，所以更能看到很多细节和巧思。”左峰表示。

“而剧集是随时可以点退出的，对很多人来说，这就是个玩手机、做家务的背景音，像路阳的《风起陇西》拍得非常好，但是观众错过一点就看不懂，会很容易弃剧。”

所以，除了少数剧集出现明显的内容质量问题，电影导演做剧出现的争议，通常会围绕着是否符合剧集观众的审美和内容需求。

而伴随着这类项目出现几次“踩空”，行业里其实也形成了一些经验，如左峰所说：“比较有意思的是，《边水往事》和《雪迷宫》，都是电影导演监制加剧集导演执导，这个班底的效果是，电影导演把关剧集审美和质感，而剧集导演在叙事上能符合内容要求。”

换言之，像电影，但不能太像电影。

比较明显的是，《边水往事》和《雪迷宫》在营造时代、地域质感和镜头语言方面，都有比较好的质感，比如剧迷津津乐道的《雪迷宫》里的手表转场；此外，该剧的动作打戏也算是加分项。

而《边水往事》相对来说会更风格化一些，每集单独一个故事，更接近电影叙事，但串联起来的故事依然有吸引追更的长内容魅力。

“当然这仅仅是一种合作模式，不是说电影导演就没有执导剧集的能力。其实到现在，尤其是对于中生代、新生代导演来说，电影或者剧集导演这种定位，会越来越模糊，掌握剧集的叙事基本功也是现在导演们的必修课。”左峰说。

王家卫导演的《繁花》，就是内容和审美上的双重成功。一方面，该剧在镜头语言和服化道上的呈现是让人惊艳的；另一方面，长达六年的打磨也在内容上做到了强节奏和强剧情，完全没有王家卫电影式的情绪主导，带来了观剧体验的“爽”。

而在年轻一代导演的作品里，风格化叙事与精品化呈现，已经能实现比较好的并存。

申奥的《新生》就是以一种全景式的群像结构叙事，实现了悬疑剧的突破；女导演滕丛丛的《我的阿勒泰》虽然看似文艺片质感，实则有着紧密的内在叙事节奏；还有这两年许宏宇导演的《异人之下》、文牧野监制的《似火流年》，口碑表现都不错。

“无论导演是谁，剧集口碑的优劣还是要回归到内容规律。”姚璐表示。

未来式实验

寻求与电影导演的合作，长视频平台目前还有一种思路，就是探索未来的精品化方向。

搜狐娱乐曾经介绍过，这两年国剧中出现了一批实验性很强的“清流”，追求拍摄质感、发力风格化，意在打造内容品牌、纾解行业口碑压力，相对来说会允许在播出数据上牺牲一些热度。

其中有电影导演操刀的，比如路阳的《风起陇西》等；也有在摄影、美术、音乐领域配备电影级班底的，如《漫长的季节》《显微镜下的大明之丝绢案》《繁城之下》《欢颜》等。

在这条赛道上，有院线电影经验的导演们，确实会有一定的优势。

子川提到，目前平台还在加强对电影名导们的沟通渠道，“比如平台或背后的文娱系统，都有电影合作部门，会从这些渠道去建立对话通道；另外，现在平台在吸引很多资深制片人进入平台做自制，也会看重他们是否积累的有这方面人脉。”

反过来说，对于知名电影导演们来说，与平台的合作所打开的，也有更多维度上的利益。

如今，电影大导们大多都脱离了只拿导演费的状态，也会让自己的电影公司参与到资本运作；这些公司往往会直接参与到剧集出品，除了直接的经济收益，也会给公司带来更多增量。

首先是IP价值，如管虎的七印象影业，就和平台共同开发了《鬼吹灯》《古董局中局》两个高价值IP，大大充实了公司业务线和头部作品库；陈思诚通过影剧联动打造了“唐人街探案”IP宇宙，堪称公司的核心资产。

同时类似的长线开发，也成为导演团队的练兵场。姚璐透露：“我了解的一位头部导演，公司开始做剧的时候，是把相对年轻、需要锻炼的先放在剧集口，老班底跟自己做电影，这样其实形成了公司内部的一个人才培养机制。”

一些导演团队成员因此崭露头角。比如《鬼吹灯》系列编剧费振翔，首次执导的古装剧《星汉灿烂·月升沧海》成为爆款；《唐人街探案》网剧第一季的导演，柯汶利、戴墨分别有卖座电影傍身，来牧宽执导的电影《回廊亭》也在去年上映。

长视频平台与电影导演，合作空间不小。

接下来还有更多电影导演的剧集作品上线，包括张艺谋执导的电竞题材剧《英雄联盟》；陈思诚监制、戴墨执导的《球状闪电》；陆川执导，秦昊、韩庚、钟楚曦主演的《借命而生》；此前还官宣过陈嘉上将执导《风月不相关》，但有消息称该项目已延期开机。

新生代导演，还有《河边的错误》导演魏书钧的剧版《白日焰火》；女导演刘紫微新作，张婧仪、周翊然主演的《焕羽》等。

在电影导演和剧圈的碰撞中，他们曾作为一种符号被解读；但伴随着市场的“祛魅”和行业打破体裁边界，一些光环在逐渐褪去，其价值也进一步回归内容。

“现在的观众不是靠某个名字就能被留下的，作品是否有风格、有实验性，其实大部分观众并不在乎；讲一个好故事，才是一部剧的本分。”子川表示。